民国二十九年十一月九日,刚刚立冬后的这个礼拜六,一列“蓝钢快车”在上海至南京那段疮痍的铁轨上奔劳残喘,纵然是德意志的车身,大不列颠的车头,在这四处被日军轰炸得体无完肤的“京”沪线上,也显得分身乏术。
列车内的头等车厢里,一名年轻女子轻蹙着眉坐在窗边,窗外残存着本应属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富饶,以及零星暂时躲过战火的粉墙黛瓦。她却无心注目,手中的英文短篇小说集‘waifs and strays’(《流浪者》)俨然捧成一本道具,这书原是当年她就读于圣玛利亚女子中学时,校长傅德(ca fullerton)女士惠赠,已经跟随她在这乱世中辗转近十载,书中的一章一节她已烂熟于心,由此,作为道具再恰当不过。
女子约莫二十岁光景,于这肥大的单人沙发椅中略显瘦削,却不孱弱,玉葱似的挺拔拔坐着,同样沦为道具的还有半杯冷透的咖啡,她是吃得咖啡的,同样吃得的还有洋酒,洋烟,只不过样样会得样样都不曾上瘾。
细细看去,这女子肌肤皎白通透,胜似玉雨梨花,眉峰处若有若无地拧着,淡如罥烟,全然不似同时代女人们趋之若鹜得那般细长墨黑,却自成一缕清俏仙气,低垂的长睫毛根根分明,